只有黑夜 $300
《只有黑夜》是《史托納》、《屠夫渡口》、《奧古斯都》作者、1973年美國國家圖書獎得主約翰・威廉斯二十六歲出版的第一本創作小說。這本書揭開了約翰・威廉斯終其一生處理「個人力量」和「命運偶然」間摩擦侵蝕的偉大寫作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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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黑夜》是《史托納》、《屠夫渡口》、《奧古斯都》作者、1973年美國國家圖書獎得主約翰・威廉斯二十六歲出版的第一本創作小說。這本書揭開了約翰・威廉斯終其一生處理「個人力量」和「命運偶然」間摩擦侵蝕的偉大寫作生涯。
亞瑟是一個神經敏感且對生命感到虛無的年輕男子。某天他收到久違未見的父親的來信。亞瑟對父親有著強烈的恐懼和厭惡,然而卻無法抑制與他見面的衝動。在他們會面之後,已是夜晚,亞瑟失魂地進到夜總會,他與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子相遇,兩人喝著過量的酒、自然而然變得親密,但隨著他童年創傷的記憶浮現、勾起種種畫面。亞瑟的夜晚走向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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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裏獨自對著你的臺詞本揮拳
寂寞的怪物,埋伏在每一個會讓你短暫放心的眼神之後。
在黑夜中探索前進的譯者
「翻譯是一門妥協的藝術」,這句話說得好聽,但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斷要做出妥協的時候,那種痛苦可能是自己才能體會。
只有黑夜
$300
喔不要怕,老兄,沒什麼好畏懼的,
不要左看右看了:
所有你踏上的無盡長路上
只有黑夜。
——阿爾弗雷德・愛德華・郝斯曼(A・E・Houseman)
在這個夢裡,他沒有重量,沒有生命,是一層無意識的薄霧,瀰漫在無邊的黑暗中,咬牙顫抖。起先他毫無感覺、眼前空白、無法思考,他的意識來自片片斷斷遙遠而模糊不清的既視感,賦予他奇特的能力,分辨自己與黑暗。
然後,一種較為具體的意識在他體內產生,那是一種知道自己身處夢中,毫無知覺的狀態而萌生的感激之情。他珍惜著,不開口、不思考,假如他能選擇的話,寧願永遠留在這個虛無的子宮裡,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做夢的人缺乏力量,是做夢的一個特有狀態。即使他醒著的時候似乎擁有天賦的龐大力量和驚人的思考能力,但假使夢中的他能審視夢中自己的思緒、探索夢裡的世界,他一定會發現自己擁有的唯一力量,只是他現在的狀態,那是做夢可以輕易提供的。他是一個工具,被邪惡的搗蛋鬼、撲克牌裡暗黑的丑角所操縱,製造位於世界中的世界、生命中的生命、思緒中的思緒。他心中的一切假象來自這位興致高昂的劇作家,隨性地給予,或者取回。
他處於懸浮不定中,漸漸覺得缺乏安全感;在他的意識漸漸清明之際,感激之情也漸漸消退,忽然間感知能力再沒有遵循邏輯的步驟,放肆地向他襲來,他發現自己在無邊的黑暗中不再完美,具體地處於那從虛空冒現的混濁光芒裡,擁有某種身分,殘缺卻又是活生生。
霎時間,無法得知身在何處的他,發現自己隱身在房間裡,穩穩地被一股超自然的疏離力量所承載,往下俯瞰。那是一個偌大的房間,燈光黯淡,人們嘰嘰喳喳地說話,顯得擁擠而悶熱。牆壁在他身旁無限延伸,淡米黃色,嵌入了頗有品味的褐色踢腳板,牆面上裝飾著數以百計顏色鮮豔而廉價的畫作。房間裡瀰漫著一種情調、一種氛圍,那是他熟悉,卻又無以名狀的。如果能夠,他會跟散布房間各處的人混在一起,會聊聊天、問點問題。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按個人心意而為,他仍然任憑夢的意識操控,直到那意識決意做一件它不能達成的事。
位於不同的維度讓他能觀察派對裡的人,彷彿他們被夾在顯微鏡下的載玻片中,扭動著身體,擺出誇張的姿勢。他看見派對面具、虛假而多餘的微笑——短暫地袒露口腔,現出剛用硬刷刷洗過的粉色濕潤牙齦,和牙齒上被牙膏染藍的琺瑯質。那微笑只是醜陋的肌肉收縮,扭曲臉部成為鬼臉和皺紋的總匯,為了魅力而進行的解剖學實驗。
他看見無數圓胖的紳士鼓鼓地包覆在毫無特色的燕尾服下,在雪茄煙雲中、琴酒和苦艾酒的芬芳香氣中吐出他們的話語;他也看見一群大同小異的女士,貼身晚禮服一成不變地顯露胸部的大小和腿部的長短,她們的臉龐模糊到無法辨認、聲音如長笛般的空洞。
忽然間他想起了他在哪裡。這番了解毫無預警地到來,他也不慌不忙地接受。這是麥克斯・艾華茲的家。他很熟悉這地方。他不再隨意細看派對裡的人士,而是開始環顧四周尋找麥克斯,但在細看之前就知道不會看到他。人們從不會在他開的派對中找到他。舞會一開始,他龐大的身軀便有禮貌地退下,之後便不會再被看見。他是聰明而且成功的東道主。
到最後他認出他的周遭事物時,其他的東西便滑進他回憶的軌道。他認識這些人,每一個。他的意識讓他對很多臉孔做分類、去斟酌,想起他們,並一一分級。當回憶漸漸取得主導權,他夢一般的意識,像脫掉特大號的披風一般地退去,感到自己無法抗拒地被捲進現實的漩渦與衝擊,隱約成為這一群人的一份子。
隨之他看見那個年輕男士。正當他部分思緒因那極為熟悉的臉龐而驚嘆不已,另一部分卻被一個重要的思緒所盤據和滲透,那是一種無法逃避,也說不出口的罣礙——為什麼他會被置入這情境?為什麼他站在這裡當起旁觀者?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這位年輕男士獨自坐在房間一角的偌大椅子上。平直而稀疏的金髮往下垂著,偶爾一隻纖瘦的手不經意地舉起,想把頭髮撥歸原位,卻毫無效果。他體型瘦削,輕微的弓背即使是坐著也被察覺,讓他的身型更為顯眼。他膚色蒼白,其程度意味著他不僅是缺乏陽光,臉皮下似乎藏有一個麵團般的墊子,讓人覺得一旦他的臉被一根好奇的手指觸碰後,就會留下手指壓出的凹痕,彷彿缺乏健康皮膚和肌肉的正常彈性。他血紅色的雙唇與那不尋常的蒼白成了強烈對比。那不完全是勾起肉慾的紅,也不是病態的紅。相反地,那是唯一彰顯健康的特徵,不然就只是一張生病的臉。
人們常看見他出現在麥克斯舉行的舞會。即使是一個普通的旁觀者,沒有像這位得天獨厚的做夢者有著超高的敏銳度,也清楚知道此人不屬於這裡。他似乎陷入某種內在的煩躁不安,既不讓他與自己,也不讓他與別人自在地相處。他繃得緊緊的身體往前傾,彷彿雙腳隨時會躍起,在極度的恐慌中逃離。但他還是經常被注意到在這裡或在其他聚會現身,總是一個異類,一臉迷惑的,與大家扞格不入。每一個這類的社交活動屢屢使他看似穿了一套不合身的西裝。
做夢者問自己:誰認識這個人呢?誰知道他的真正身分?誰知道他從哪來?要去哪裡?這就是你的真正陌生人,做夢者在想:不是你從未見過的人、不是你從不認識的人、不是你在擁擠的街道上瞥見的臉、不是曾經聽過傷心絕望的聲音、不是你在各種讀物上看過的外來臉孔。都不是。而是在這裡,在這個人身上你知道得很清楚,也看得太頻繁什麼是陌生人。這就是你在街上看到的真正陌生人,這位不被注意,獨自一人弓著背,坐在房間角落的大椅子上身形繃緊的金髮人士。
由於他不被注意,獨自一人,沒有人認識他!他的名字可被幾個人叫得出來,僅此而已。他基本的、必須的生平資料不存在於這裡任何人的腦袋中。那些資料不被認為重要到要納入考量,更說不上去調查。
對這裡的人來說,他只是一個沒意義的聲音、沒有破壞力的爆炸。
做夢者想起了一件特別的事。他記得這個陌生人有一次焦慮地站在麥克斯・艾華茲的舞會中央,向週遭迅速地眨著眼、手指不安地撫著雞尾酒杯的高腳,全神貫注於一切進行中的事物,像一隻近視眼的貓頭鷹般專心致志。那就是他常有的站姿、常有的態度。有時候他會這樣子站整整半個小時,幾乎不動,也不說話,聽著他無法理解的閒聊瞎扯在身邊流轉。然後偶然一句不經意的話鑽進他耳朵裡,他便會突然跺腳,大聲尖叫,對著面前一張張茫然和驚訝的臉發出毫無意義的斥責和謾罵。他把臉擠壓扭曲以表達不悅,兩片濕潤的薄唇會抖動,麵團般的病弱臉頰因慍怒而泛起些許粉色。即使人們驚慌失措而一如往常地和他保持距離,他仍不會感到滿足而停止那沒完沒了的暴怒惡言。他尾隨著賓客,謾罵微妙地轉化為尋求認同和寬恕,卻沒有人看得出來。
然後,就如同開始時一般的突然,他停下腳步,神情呆滯地盯著他剛才絮絮叨叨尾隨著的人,彷彿他們是不速之客,或者是入侵的陌生人。接著他不管人們一臉迷惑、驚恐,又有點難為情,便自己在房間裡繞了幾個圈後退回他的角落裡,並墜入某種昏迷般的寧靜中,約五分鐘,有時候一個小時,更常有的是接下來整個晚上。在這狀態裡,企圖喚醒他是沒有用的,除了他那無言的自我意識外,他似乎不知道有任何東西存在。
所以現在做夢者注視著那過大的椅子上渺小而蒼白的身影,同時某種即將來臨的災難感在他心中越來越強烈。他想要逃,想要離開這地方,卻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夢的小惡魔奪走了他那最微小的行動力。當他的夢忽然間變了調,忽然地讓他難以想像,他驚恐地站著。一股強光綻開,致使他的眼前形成了一個黑暗的空洞,無法穿越;然後黑暗中傳來了人群的聲音,呈倍數放大。他們瘋狂地、聲嘶力竭地尖叫,充滿著強烈恨意,而他知道他們為何這樣做。
然後黑暗消退。他同時也看見整個派對場景,看見所有剛才房中平靜的人在角落的偌大椅子旁圍聚,把憤怒投向弓著背無視於他們存在的那位男士。做夢者也身處這圈人群中,十分靠近這蒼白的男士。人群往中心擠壓時,做夢者感到自己被推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忽然也發現自己可以尖叫,且有能力移動與抗拒。但是他無法掙脫那群人;那群人失控地向他擠壓,而他的力量無法抵抗那些往中心聚攏的軀體。做夢者被一波又一波的推擠,直到他已經靠近到可以看見年輕男士皮膚上的紋理,看見這個感到無奈而閉上雙眼的男士眼皮上微細的血管。他再次企圖退卻,以避免與那男士的身體產生致命的接觸,但仍無法使力。一陣來自一整群人的一波強大力量,做夢者被推向前,同時感到某部分的他碰觸到那男士,然後他就了解了:他的意識一字一句說出他一直以來所感覺到的,讓他豁然開朗。微妙暢順地、無聲無息地,彷彿是難以觸摸的空氣一般,他與那男子合體,在突然發生而無法言喻的化學作用下,他與那靜止的身體合而為一,在電光火石般短暫的一刻,他痛苦地體認到這就是他自己:在黑暗的帷幕降下之前,他透過那年輕男士突然張開的雙眼,看著面前彷彿盈千累萬的臉龐、再次聽著因仇恨而發出的動物般尖叫、感知著殘酷的手觸摸他身體、看著他們的拳頭凶殘地往下捶向他並且當下感到劇痛的到來,然後,像海一般的血轉成黑色,而他在徹底的黑暗中載浮載沉,之後就一無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