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旋轉〔文庫本〕 $468
2017初版上市後旋即售罄、超高詢問度經典插畫散文集,2025文庫版全新登場!全書經作者重新修訂,並新增「再版序:Mellow」、「代再版後記:Otium et Bellum」兩篇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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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初版上市後旋即售罄、超高詢問度經典插畫散文集,2025文庫版全新登場!全書經作者重新修訂,並新增「再版序:Mellow」、「代再版後記:Otium et Bellum」兩篇內容。
「你知道蘇菲旋轉嗎?就只是旋轉,單腳著地眼睛睜開不停地旋轉,然後你就突然覺得自己是中心。他們說,這樣你就知道神了,因為旋轉的時候一切都在離你而去,比什麼都更接近一無所有。」——〈尋找〉
旋轉的時候,一切都在離開,更接近一無所有,更接近自己。
插畫散文集《蘇菲旋轉》共八十六篇,以星球為名分為三輯:忒伊亞、特洛伊、塞勒涅,由作家蕭詒徽和插畫家Phoebe共同創作,一篇文字對上一幅畫作,清淡自然的文字與明快濃烈的畫作彼此拉扯、碰撞,像宇宙間的小星體旋轉、繞行,離心力與向心力同時發生,拋出關於孤獨,關於自我、時間、自由與愛慾等當世代的命題,以此交換強烈對立的世界觀,美與醜,髒與潔淨,對與錯,重複與唯一,要留下或者離開,這些失去的都成了改變的,撞成了星河地帶上的碎片,然後得以重組,形塑一個更好的自己。
面向世界,他們反反覆覆,彼此刻畫生活的掙扎與失落,如此真摯,如此赤裸。
從少年成為男人,他心思細膩、話語呢喃,語言文字有多種交錯與融合,毫無保留地傾訴卻姿態扭捏,悵然於生活小事,寫偶然聽聞的理論傳說、離奇新聞事件、童話故事的翻轉、學習新語言的俚語、幽微情愛慾望、科普知識研究,或者冷知識的延伸,藉由平易生活的表象構成對生命的提問,試圖藉推翻時間與事物定律,自未來與過去逼近當下。
從少女成為女人,她探索情慾、解放身體,畫作多以女性視角出發,以狂放線條和鮮明色彩直抒慾望情感,而多有童趣細節,表現各種女性的粉色姿態,溫柔地向文字辯駁,或者共鳴於不同時空下的共同生命經驗,試圖打破性別框架,建構一個讓所有不一樣的個體都能自在共處的粉紅樂園,使褪下羞怯的偽裝得以更艷更美。
相遇,相撞,然後離別,終究邁入下一段個人生命的循環。
「但我不想改變你的軌道,知道那是你日復一日的旋轉所需要的路。樂觀地想,要是離得夠遠,就看不出你仍在走遠了吧?到時候,你會用哪一面看著我,都無所謂。好好離開。不去想重逢。」——〈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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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菲旋轉〔文庫本〕
$468
衣服
我正在度過人生第一千兩百一十三個星期三。在這個星期三之前,我所度過的一千兩百一十二個星期三理應足夠讓我知道星期三是怎麼回事才對。但一醒來脫掉睡衣,空氣接觸皮膚的瞬間,感覺依然像被數個陌生人磨蹭。日子是繡著同一個名字的制服,卻尺寸不一。我討厭試穿,也討厭昨天,昨天是一件再怎麼喜歡也不能多穿幾次的衣服。
這個星期三有點大,下襬太寬,袖子很長很長,做什麼事情都拖拖拉拉。
當然,也許不是星期三的問題,是我又變小了。
有些人是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的,這樣每天都得到一件新衣服也沒什麼不好。早上六點就是陰天的話,裙襬的花紋就是低低的灰藍。中午過後大起來的太陽最好配上草帽,只有一點點光穿過竹編的漏洞,你就得到一個篩過的晴天。有些人只穿同一件外套過冬,襯衫一定先扣上面數下來第三顆扣子,一直沒換邊的手錶讓他在想走人的時候身體習慣性傾向左側。接下來就都是藉口了,關於一場不存在的會議、接送、不得不回到哪裡進行的虛構晚餐。我笑著撥開瀏海,不說自己精心打扮過,為了這個重複過、但特別不同的星期三。
有多少人在星期三離開過我?
你們每說一次再見,我就變小一點點。
出門前站在鏡子前面,像別人一樣看著自己:我的右邊臉頰上是它的左眼,它的左手拇指正摳著我的右手掌心,這是我第幾次不知道怎麼穿衣服了呢?為了見一個人。
我曾經希望自己是昆蟲,例如蝴蝶,蝴蝶不穿衣服就很美。
但我後來發現,蝴蝶近看的時候真的非常醜。
觀察
繁星像培養皿裡長滿明亮的細菌。
宇宙另一頭,誰會這樣觀察我們的相處如細菌的分裂呢?
對他而言,細菌的移動只是現象,不會造成悲傷。細菌的增減只是機率,沒有因果。細菌的碰觸也只是偶然,不是擁抱。是不是只要夠遠地看,就不會對任何相遇感到悲傷了呢?縮小幾百萬倍的遺憾,看起來說不定跟幸福一樣。
懲罰
他小時候讀過一個繪本:一個漂亮的女人勾引了許多男人,賺了許多錢,有一天卻突然長出尾巴,變得肥胖,最後變成一隻豬。她失去一切,逃進森林裡,遇到一個變成狼的男人相依為命。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最喜歡叫披薩,外送來的時候她吃掉披薩而他吃掉外送員。就這樣兩個人都非常滿足。
他說好久沒吃披薩。可是披薩那麼貴。在這裡,披薩完全失去故事裡那種一舉兩得的美感,他們住在離市區很遠的房間,唯一能期待的幸運只有尖峰時段的塞車導致外送超過三十分鐘的免費可能。而這種事一次都沒有發生,無論他們在多堵塞的傍晚六點打電話,最後都憂鬱地在傍晚六點半吃著披薩,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這樣一個充滿路的都市。撬開隨便一個水溝蓋潛入下水道好像就能走到這個國家任何一個地方偷偷冒出頭來。北部現在下起了雨,但都市的一切已經太過完整,無論降下多少雨水,都不會在地表上形成新的河流。
他說,這一切都是為了避免災難。
他已經有了愛人、友人與親人。無論你挾帶多少風暴席捲而來,也只是他的災難吧?你是在他失去什麼之前無處容納的。這是所有童話最殘忍的特徵:唯一。
王子遇見公主之後,再出現的角色就一定是反派和路人——或者食物。他模擬披薩外送員騎著機車進入森林的情景,那間獨棟的房子不是很可疑嗎?之前湯姆是不是來了這裡才失蹤的?手上拎著披薩和附贈汽水按下門鈴……等等,是不是超過三十分鐘了?
因為遲到而被吃掉好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過去
高雄縣鳳山市八德路233號。077423967。我這輩子背下的第一組電話地址。
可是已經不是了。公寓前的空地已經變成比公寓更高的大樓,隔壁診所變成超商,樹也已經都是路燈了。只有常去的理髮廳阿姨還在門口澆水。我在那裡剪掉十歲以前的頭髮。
阿姨的兒子有很多庫洛牌,不像我,我永遠買不到「翔」和「花」。阿姨幫媽媽洗頭的時候,我會和阿姨的兒子一起玩小機器人。那些小機器人可以變形成小車子,阿姨的兒子會用庫洛牌施法讓車子變身。我說,庫洛牌不是這樣用的,庫洛牌要先用鑰匙變成的魔杖點一下,才可以發揮魔法。阿姨的兒子不理我,說:看我的超強魔力變身機器人。
我把「樹」和「夢」塞在褲子裡,和庫洛牌說:稍微忍耐一下,等等就放你們出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們。媽媽剛洗完頭,正在和阿姨說再見。我從洗頭座的簾子後面走出來,很有禮貌地和阿姨說再見,也和阿姨的兒子說再見。
搬家的那一天,媽媽把一整疊庫洛牌丟進用過的菜市場塑膠袋裡。「搬到新家之後,就長大了,不可以再玩庫洛牌,會被笑。」我記得書桌抽屜裡還有幾張,但爸爸說上車了。「我們還會再回來拿。」他說。
去年他們開車到車站載剛退伍的我,車子經過高雄縣鳳山市八德路233號。「你們說那時候賣多少?」我問。「很笨啊,那陣子九二一剛過,我們這樣賣兩百萬。」
077423967。阿姨在門前掃地。以前她會把我的頭髮掃進畚斗裡,叫她兒子拿去倒進垃圾桶。我的頭髮在垃圾袋裡被丟進垃圾車,送到焚化爐,在某個地方燒掉,變成工業都市空氣汙染的一部分,變成煙霧和烏雲。像魔法一樣。
退伍後的我回到房間,打開十年前新買的書桌抽屜。高雄縣鳳山市八德路233號的鑰匙還在。另一個抽屜裡有一副全套完整的庫洛牌,是搬家兩年後買的。
阿姨家門口現在停了很多輛車。
延伸
「請你別因為這樣就討厭我啊,狸貓先生。」「怎麼這樣講啊,烏鴉大人,說得好像我有討厭你的可能似的。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會自己到狼大爺的跟前請他好好地享用我的。」
夢醒之後我擤著鼻涕,翻開日誌想記下今年開始過敏的日子,卻發現自己忘記擤怎麼寫。一定是因為狸貓的鼻子是這樣的圓。我其實沒有看過真正的狸貓——小時候家裡那張京劇海報,皇后娘娘要把王子換成狸貓,他們的臉譜強調不同的鼻子和額頭,為什麼邪惡的人是黑色的?黑色明明很善良,任何光線和它相遇,都不會被迫反射到別的地方。
你知道烏鴉是一夫一妻的鳥類嗎?
我開始思考上一次寫「擤」這個字是在什麼樣的場合,有點低落,原來自己已經知道八年是什麼感覺,十二年是什麼感覺。無論從哪件事開始回想,到現在為止所度過的種種因果,最後都導致我這樣流著鼻涕。我的人生顯然需要更多岔路,打開手機輸入ㄒㄧㄥˇ,卻只有四個字可選。醒省擤渻。全都是些寫再多次、也不會有別的意思的字,顯示為白色的黑體。白色最殘酷了,為了自己的乾淨,誰也不要。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們的重逢只是暫時的。
我想延伸夢到的對話,但怎麼接都不對。烏鴉大人該回答什麼呢?是「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狸貓兄」還是「狼大爺才不吃你這種沒多少肉的貨色呢」。我不知道牠們是否已經親暱到可以互相輕蔑的地步,這種事,除非繼續做夢,非常清醒的時候,絕對不能提。